“明月几时有，把酒问青天”，苏轼词中把酒问月的潇洒，常让人联想到诗酒风流的中古时代。词中的“酒”多是黄酒或米酒，中国古代是否有类似今日啤酒的酿造饮品呢？虽然“啤酒”作为一个现代概念是舶来品，但以谷物发酵酿制、酒精度较低的酒精饮料，在中国古代早已有之，其历史甚至可追溯至远古时期。

一、远古的“醴”：中国最早的谷物发酵酒

在商周乃至更早的时期，中国就已出现了一种名为“醴”的饮料。根据《礼记》、《天工开物》等古籍记载，“醴”是用发芽的谷物（主要是稻、黍）为糖化剂，经过短期发酵酿成的酒。其酿造原理与现代啤酒利用麦芽糖化、酵母发酵的过程有相似之处，成品酒精度低、甜味明显、保存期短，需即时饮用。可以说，“醴”在形态和工艺上非常接近古代的原始啤酒。随着酿酒技术的发展，酒精度更高、更易保存的“酒”（以曲发酵的粮食酒，如黄酒的前身）逐渐成为主流，而“醴”在汉代以后便慢慢淡出了历史舞台。

二、从“酢”到“酒酿”：持续存在的低度谷物发酵饮品

尽管“醴”作为一种独立酒种式微，但利用谷物糖化发酵制作低酒精饮品的传统并未消失。例如，广泛存在于民间的“酒酿”（亦称醪糟），便是以糯米为主要原料，通过酒曲发酵而成，酒精度通常很低（1-3%vol），口感清甜，富含未过滤的米粒，可视为一种谷物原浆发酵饮料。其历史可追溯至古代的“酢”或“醪”。一些少数民族地区也保留了古老的谷物发酵酒传统，如藏族的青稞酒（一种低度发酵酒，非后来的蒸馏青稞白酒），其酿造方式也与啤酒有相通之处。

三、“原浆”与“蓝象”：古今概念的对话

今天啤酒爱好者熟悉的“原浆”概念，指未经巴氏杀菌和过滤的啤酒，保留了活性酵母和更丰富的风味。中国古代的“醴”或新鲜饮用的酒酿，因其未经过滤、即时消费的特点，在某种程度上可视为一种“原浆”概念的饮品——它们都是最接近发酵原态的、未经过度处理的酒精饮料。

而“蓝象”作为现代精酿啤酒的一个品牌或文化符号，代表着个性化和多样化的酿造理念。中国古代的酿酒同样具有地域性和多样性，不同地区利用本地谷物（粟、稻、黍、麦等）和曲蘖，发展出了风味各异的发酵酒，虽无“精酿”之名，却有因地制宜、风味多元之实。

四、谷物酒精饮料的谱系：从发酵酒到“脱醇”构想

中国古代的酒精饮料主流，是以酒曲为糖化发酵剂酿造的粮食酒（如黄酒、米酒），其酒精度普遍高于“醴”，工艺路径也与啤酒的“单边发酵”（先糖化后发酵，或混合进行）有所不同。中国的曲酿酒是“双边发酵”（糖化与发酵同步进行），这是中国酿酒技术对世界的独特贡献。

至于“脱醇酒”，即将酒精饮料中的乙醇去除或降低至极低水平的饮品，这是一个现代技术概念。在古代，人们主要通过稀释（如加水、加冰）、短暂发酵（控制发酵时间以获得极低酒精度）或饮用前煮沸（部分酒精挥发）等方式来获得酒精度极低的饮品，例如一些解渴用的“醴”或稀释的酒酿汤，可视为一种朴素的“低醇/微醇”思路。

回到“明月几时有，把酒问青天”的意境——苏轼手中的酒盏，盛放的或许不是今日泛着泡沫的啤酒，但中国古代的先民们，早已掌握了利用发芽谷物酿造低度发酵酒“醴”的智慧。从古老的“醴”到绵延至今的“酒酿”，一部中国谷物发酵饮料史，展现的是与欧洲啤酒文化平行发展的另一种技术路径与风味世界。它们虽未被冠以“啤酒”之名，却同样是人类利用微生物、转化谷物的早期杰作，是中华饮食文化中一杯值得品味的历史佳酿。